记忆提取

1.新京市的雨永远不会停。至少程默是这么觉得的。他站在摩天大楼的阴影里，

抬头望着那些悬浮在空中的全息广告牌。它们闪烁着刺眼的蓝光，在雨中形成模糊的光晕。

"创忆科技——重塑您的记忆，重塑您的人生"的字样不断循环播放，

倒映在他漆黑的虹膜上。程默拉了拉风衣领子，让纳米纤维材料自动收紧以隔绝雨水。

他的左眼视网膜上跳出一条消息：【客户已到达，B区咖啡厅，7号桌】。

他轻轻眨了眨眼表示确认，然后穿过拥挤的人流向目的地走去。B区是新城与旧城的交界处，

也是程默最熟悉的地方。在这里，上流社会的精英们与地下世界的居民奇妙地共存，

彼此心照不宣。咖啡厅里播放着舒缓的量子音乐，空气中弥漫着合成**的香气。

7号桌坐着一个女人。黑色长发，深灰色套装，

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某种程默熟悉的节奏——摩斯密码：【记忆猎人】。"林**？

"程默在她对面坐下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潜在客户。她的眼睛很特别，

虹膜边缘有一圈几乎不可察觉的银蓝色——那是高级神经植入体的标志，

价格抵得上程默半年的收入。"程先生。"她微微颔首，声音低沉而清晰，

"我听说你是这行里最好的记忆猎人。

"程默扯了扯嘴角："那要看你要猎取的是什么记忆了。

"林萱——如果这是她的真名的话——从手提包中取出一个微型投影仪。一道蓝光闪过，

桌面上浮现出一个男人的三维影像：三十岁出头，棱角分明的面孔，眼神锐利如刀。

"楚明远，创忆科技CEO。"林萱说，"我需要他的一段特定记忆。

"程默的眉毛几乎不可察觉地跳动了一下。窃取记忆科技巨头的记忆？

这无异于在狮子窝里偷幼崽。但他没有立即拒绝，而是问："为什么选我？

""因为你足够优秀，也足够绝望。"林萱直视他的眼睛，"我查过你的背景，程默。

前神经工程师，因非法记忆调制被吊销执照，

父亲死于记忆过载...现在靠接一些灰色地带的活计维持生计。"程默的手指在桌下收紧。

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过去，更少人敢当面提起。但职业本能让他保持了表面的平静："继续说。

""我需要楚明远二十年前的一段童年记忆，具体时间坐标在这里。

"她推过来一张数据芯片，"报酬是两百万信用点，预付一半。

"这个数字让程默的呼吸停滞了一秒。足够他离开新京，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重新开始。

但他知道，报酬越高，风险越大。"为什么是这段记忆？

"林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程默读不懂的情绪："那与你无关。你只需要回答接还是不接。

"程默盯着全息影像中的楚明远。这个男人掌控着全球最大的记忆科技公司，

据说他的私人记忆宫殿有着军方级别的防护。但两百万信用点的诱惑实在太大。

"我需要三天准备时间。"最终他说。林萱露出第一个微笑，

从包里取出一个金属箱推给他："这是订金。

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——楚明远的行程表、办公室平面图，以及..."她顿了顿，

"一个能绕过创忆最新防火墙的记忆提取器原型。"程默打开箱子，

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装置——比市面上任何记忆提取器都要小巧精致，

表面流动着生物荧光般的纹路。"这东西从哪来的？"他警惕地问。"你不需要知道。

"林萱站起身，"三天后，楚明远会参加一个私人晚宴。那是你唯一的机会。

成功后将记忆数据上传到这个加密频道。"她递给程默另一张芯片，

然后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："别让我失望，记忆猎人。

"她的香水味中带着某种程默熟悉的神经药物气息，但在他能分辨出具体成分前，

林萱已经转身离去，消失在雨幕中。2.程默的公寓位于旧城一栋年久失修的公寓楼顶层。

窗户上的智能玻璃早已失灵，他用旧报纸和胶带封住了裂缝。

房间里堆满了各种非法改装的神经设备，墙上贴满了从报纸上剪下的关于记忆科技的报道。

他打开林萱给的金属箱，小心地取出那个神秘的记忆提取器。在专业灯光下，

他仔细检查这个装置——流线型的外壳下是精密到令人惊叹的纳米级电路，

核心部分使用的甚至是量子处理技术。这绝不是民间能造出来的东西。

程默的改装台上放着他惯用的记忆提取器"影爪"——一个经过他亲手改造的军用级设备。

与林萱提供的相比，"影爪"笨重得像个古董。他将两个设备连接，

开始将新提取器的部分技术移植到自己的设备上。他从不完全信任客户提供的工具，

尤其是当客户神秘得像林萱这样时。移植过程中，一段异常代码引起了程默的注意。

他皱眉深入分析，发现这竟是一段记忆加密算法——而且是他从未见过的类型。更奇怪的是，

这段代码的风格莫名熟悉，就像...就像他父亲曾经使用的那种编程习惯。

程默的手微微发抖。父亲去世已经五年了，但他依然会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父亲的痕迹。

那个固执的老神经科学家，最终死在了自己痴迷的记忆实验上。他摇摇头，

将注意力转回任务。根据林萱提供的信息，楚明远明晚将参加新京塔顶层的私人晚宴。

那是新京最高的建筑，安保系统号称无懈可击。但程默知道，没有真正无懈可击的系统，

只有不够聪明的黑客。他调出楚明远的全息影像，仔细观察这个即将成为他"猎物"的男人。

创忆科技的年轻CEO，三十三岁就掌控着全球记忆科技市场近60%的份额。

媒体称他为"记忆之王"，八卦小报则热衷于报道他与各路名媛的绯闻。

但程默注意到的是他眼睛里的某种东西——一种近乎偏执的锐利，

与他父亲实验室墙上照片中的眼神如出一辙。"你到底在隐藏什么，楚明远？

"程默轻声自语。3.新京塔在夜空中如同一把刺向天际的光剑。

程默穿着偷来的服务生制服，推着餐车穿过金碧辉煌的走廊。

他的耳中植入了最新的听觉增强器，

能捕捉到方圆五十米内的所有对话；左眼的隐形显示器上不断刷新着大楼的安保布局图。

"目标已到达89层主宴会厅。"耳机里传来他雇佣的黑客的声音，

"防火墙破解进度85%，再给我十分钟。"程默不动声色地将餐车推向服务电梯。

电梯需要生物识别认证，但他早有准备——从制服口袋里取出一片透明的生物薄膜，

这是用楚明远昨晚在另一家餐厅用过的酒杯上提取的DNA样本**的。

薄膜覆盖在扫描器上，几秒钟后，电梯门无声滑开。89层宴会厅里，

新京的精英们正举杯畅饮。程默一眼就看到了楚明远——他站在落地窗前，手持香槟，

正与几位政要交谈。即使在人群中，这个男人也散发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。

程默的任务不是在这里动手。根据情报，楚明远每次参加这种活动都会中途离场，

去顶层的私人办公室独处片刻。那是他唯一的机会。果然，半小时后，

楚明远优雅地告别众人，向私人电梯走去。

程默立刻通过隐形眼镜上的监控看到目标移动路线——不是去办公室，而是去了天台花园。

计划有变，但程默迅速调整。他避开主要监控，通过服务通道向天台移动。

新京塔的天台花园是个半封闭的生态穹顶，种植着各种珍稀植物。此刻在夜色中，

整个花园被生物荧光植物点缀得如同梦境。楚明远站在花园中央的观景台上，背对着入口，

似乎在欣赏城市的夜景。程默悄无声息地靠近，从怀中取出改造后的"影爪"。

就在他即将进入有效范围的瞬间，楚明远突然开口："我知道你会来。"程默浑身僵住，

但很快意识到楚明远并不是在对他说话——CEO的耳机亮着蓝光，他正在通话。"不，

我不会改变主意。"楚明远的声音冷硬如铁，"那段记忆必须被永久删除。不管代价是什么。

"程默屏住呼吸，又向前移动了几步。现在他距离目标只有三米远，

足够"影爪"发挥作用了。他举起设备，瞄准了楚明远的后颈——记忆提取的最佳接入点。

就在他即将按下触发键的刹那，楚明远突然转身。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，

程默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随即是冰冷的了然。"记忆猎人。"楚明远冷笑一声，

手指迅速滑向腕表上的某个按钮。程默没有犹豫，直接扣动了"影爪"的扳机。

装置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，纳米级探针闪电般刺入楚明远的颈部神经接口。

但几乎在同一时刻，程默感到一阵剧痛从自己的后颈传来——某种反制系统被激活了！

世界在眼前扭曲，程默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，

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...4.当程默再次"醒来"时，

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——不是物理空间，而是记忆构建的虚拟场景。他成功了，

也失败了：他侵入了楚明远的记忆宫殿，但同时也被困在了里面。四周是一片纯白的虚无，

远处隐约可见漂浮的记忆片段，像被冻结的气泡。程默尝试移动，

发现自己的意识体能够在这个空间中自由行动。

他低头看了看"自己"——呈现出半透明的蓝色轮廓，这是标准记忆潜入的视觉表征。

"有趣。"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。程默转身，看到另一个意识体——红色的轮廓，

明显是楚明远。"很少有人能强行闯入我的记忆宫殿。你是谁派来的？"程默没有回答，

而是迅速评估局势。在记忆空间中，现实世界的物理规则不再适用，

胜负取决于谁的神经链接更强大，谁的意识更坚韧。他悄悄启动了"影爪"的搜索功能，

开始按照林萱提供的时间坐标寻找那段特定的童年记忆。楚明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，

红色轮廓突然扩张，整个记忆空间开始扭曲变形。"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偷走我的记忆？

"他的声音变得失真，"让我看看你是谁..."一阵剧痛袭来，

程默感到对方在反向入侵自己的记忆屏障。他集中全部意志力构筑防御，同时加快搜索速度。

在记忆空间的深处，他发现了一个被重重加密的区域——就是那里！程默向加密区域冲刺，

楚明远紧追不舍。记忆空间中爆发出耀眼的数据火花，

两个意识体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激烈搏斗。程默的"影爪"终于突破了第一层加密，

他猛地扎入那个记忆气泡...世界再次变换。

程默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实验室里——不是现代的实验室，而是二十年前的风格。

墙壁上贴着卡通贴纸，角落里堆着儿童玩具，

但中央却摆放着明显不属于儿童的复杂神经设备。一个小男孩坐在设备中央，

头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电极。他看起来不超过七岁，脸色苍白，眼睛里满是恐惧，

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哭出声。程默立刻认出了那是年幼的楚明远。"再坚持一下，明明。

"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轻声说，程默看不到他的脸，"这次实验成功后，

爸爸就能治好你的病了。"程默如遭雷击——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。那是他父亲的声音。

就在这时，实验室的门被推开，另一个男人走了进来。

程默的虚拟心脏几乎停跳：那是年轻时的父亲，牵着一个黑发小女孩的手。"程博士，

你迟到了。"白大褂男人不悦地说。"抱歉，楚博士。路上耽搁了。

"程默的父亲低头对小女孩说，"萱萱，去和明明玩吧，爸爸们要工作了。"小女孩点点头，

怯生生地走向被电极包围的男孩。当她的脸转向程默所在的方向时，

他几乎惊呼出声——那双眼睛，那种神情...虽然年幼，但那无疑是林萱！

程默终于明白了林萱的真实身份，也明白了她为什么对这段记忆如此执着。

但还没等他理清思绪，整个记忆场景突然剧烈震动起来。"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。

"楚明远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，充满了冰冷的愤怒。记忆空间开始崩塌，

程默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外排斥...5.程默在现实中猛然惊醒，

发现自己躺在天台的地上，头痛欲裂。"影爪"掉在一旁，屏幕显示记忆提取已完成67%，

但连接被强行中断了。楚明远已经不见踪影。他艰难地爬起来，知道安保人员随时会到。

勉强收起设备，跌跌撞撞地向紧急出口跑去。在楼梯间里，

他检查了"影爪"捕获的数据——虽然不完整，但他确实拿到了部分记忆文件，

包括那个实验室场景的关键片段。程默的通讯器突然亮起，是林萱的加密频道。

他犹豫了一下，接通了。"你成功了。"她的声音不再是咖啡厅里那种克制的平静，

而是带着压抑的激动，"把数据传给我，现在。""等等。"程默喘息着说，

"我看到了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...是你，对吗？你和楚明远，

还有我父亲...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？"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。"把数据给我，程默。

"林萱的声音变得危险，"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。

"程默突然明白了什么："那段记忆...它不只是关于楚明远的，也是关于你的。

你们在隐藏什么？那个实验到底是什么？""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插手什么事。

"林萱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疲惫，"我父亲和你父亲...他们做的事情超出了伦理界限。

楚明远决定永远埋葬那段记忆，但我需要它...我需要真相。

"程默的神经增强器突然检测到多个快速接近的生命信号——安保人员。他必须立刻离开。

"我会把部分数据给你，"他最终决定，"但不是全部。我需要知道整件事的真相。

""你这是在玩火，程默。"林萱警告道。"欢迎来到我的世界。"程默切断通讯，

迅速删除了传输记录。当他冲出楼梯间时，整栋大楼的警报已经响起。雨又开始下了。

程默融入新京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中，手中紧握着那个包含真相的记忆芯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