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,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长长的金色光斑,
空气里浮动着咖啡豆焦香与昂贵皮革混合的独特气息。刘悦坐在角落的软椅上,
指尖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光滑的屏幕上滑动,一份商业中心的3D设计图静静展示着,
线条流畅,光影考究。这是她熬了数个通宵的成果,即将呈递给一个挑剔的客户。
周围衣香鬓影,低语交谈声如同背景音乐,营造出一种矜持的繁华。突然,
靠近门口的方向传来一阵突兀的骚动,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。“谭先生!
请回应一下挪用公款的传闻!”“有消息说您已经被董事会暂时停职,是真的吗?
”“谭氏股价暴跌,您对此有何解释?”尖锐的问题伴随着闪光灯疯狂的明灭,
瞬间打破了咖啡馆刻意维持的优雅宁静。人群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过去。
一个男人被几个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堵在门边,进退维谷。谭沉。刘悦的心猛地一沉,
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隔着攒动的人头和刺目的闪光,她清晰地看到了他。
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此刻显得有些狼狈,领带微松,几缕黑发垂落在紧蹙的眉峰前。
他的下颌线条绷得极紧,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慌乱,
只有一片沉沉的、几乎能将人冻伤的寒冰。他试图拨开人群,
但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,围堵得更加紧密,话筒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。“无可奉告。
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,穿过嘈杂清晰地传来。
然而这回答如同火上浇油。一个矮胖的记者挤到最前面,唾沫横飞:“谭先生!
您这是心虚吗?有内部人士爆料,资金缺口高达十亿!您打算如何向股东交代?
是不是早就想好退路了?”问题一个比一个诛心。刘悦的指尖在平板边缘收紧,指节泛白。
她看着他被逼到角落,
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极力压抑却依旧透出的一丝疲惫和……被围攻的孤狼般的狠厉。
一年前那个意气风发、站在云端向她伸出手的谭沉,与眼前这个被流言蜚语撕扯的男人,
身影在她脑海中剧烈地重叠、冲撞。心脏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狠狠摩擦,钝痛蔓延开来。
那痛楚里,还混杂着沉甸甸的、几乎将她压垮的悔意。一年前的风暴之夜,
他电话里的声音嘶哑疲惫:“悦悦,我需要你…”而她,
只看到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和“内部人士”言之凿凿的爆料截图,
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欺骗的愤怒攫住了她。她逃走了,只留下一句冰冷的短信:“谭沉,
我们结束了。别再找我。”此刻,看着他独自承受这汹涌的恶意,
那短信的每一个字都化作烧红的烙铁,烫在她的心上。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。
刘悦猛地站起身,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锐响。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喉咙口的酸涩,
快步走向那片混乱的中心。她绕开挡路的记者,
目标明确地冲向那个矮胖的、叫嚣得最凶的男人。“先生!先生!”她提高音量,
带着一种刻不容缓的急切,伸手用力抓住了矮胖记者举着话筒的手臂,
力道之大让对方一个趔趄。“干什么你?”矮胖记者恼怒地回头。“您的车!
停在外面路边那辆黑色奔驰,是不是您的?”刘悦语速飞快,脸上满是焦急和不容置疑,
“交警正在抄牌!说严重违停,要立刻拖走!您快去看看吧!”“什么?”矮胖记者一愣,
下意识看向窗外,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慌乱——记者最怕的就是吃饭的家伙出事。
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秒,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“拖车”事件吸引,
包围圈出现了一丝松动。刘悦没有看谭沉,仿佛她只是顺手帮一个陌生人解围。
她猛地一扯那矮胖记者的胳膊,利用他身体的阻挡,
迅速侧身挤进了记者圈与谭沉之间那狭窄的空隙。她的动作干净利落,
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推力,
几乎是半推半拽地将高大的谭沉从那稍纵即逝的缝隙中“撞”了出去,
力道精准地将他推向通往后面员工区的安全通道方向。“快走!
”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急促地说了一句,
同时巧妙地用身体挡住后面反应过来的记者。谭沉被她撞得向前踉跄半步,他猛地回头,
深邃的眼眸在瞬间的愕然后,锐利如鹰隼般钉在她脸上。
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——震惊、审视,
还有一丝几乎被淹没在冰冷之下的、极其陌生的波动。但这目光只是一闪而过,
快得如同幻觉。他没有丝毫停顿,甚至没有一句道谢,立刻转身,
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安全通道幽暗的门后,背影决绝而孤冷。“哎!人呢?”“跑了!
”“刚才是谁?那个女人是谁?”反应过来的记者们顿时炸开了锅,质问声浪涌向刘悦。
刘悦瞬间换上一副茫然又带点歉意的表情,
对着矮胖记者和涌上来的其他人连连道歉:“对不起对不起!我是不是搞错了?
那位先生的车牌尾号是……是几来着?我可能看岔了!实在抱歉!”她语气诚恳,
眼神无辜,巧妙地扮演着一个好心办坏事的糊涂路人,一边道歉一边不着痕迹地向后退,
迅速融入旁边同样看热闹的人群里。记者们虽然狐疑,但目标已经消失,
又抓不到刘悦的实质把柄,只能骂骂咧咧地散去,留下咖啡馆一地狼藉和嗡嗡的议论声。
刘悦回到自己的角落,缓缓坐下。平板电脑屏幕上,
那座宏伟的商业中心模型依旧闪耀着未来感的光泽。她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,指尖冰凉,
杯壁的温热也无法驱散心底那一片刺骨的寒意。刚才谭沉最后那个眼神,
那彻骨的冰冷和陌生,像一把淬毒的冰锥,深深扎进她的记忆里。一年前,也是这样的眼神,
在她留下分手短信、决绝转身之后,他打来的最后一个电话里,那声音低沉嘶哑,
带着穿透电波的冰冷绝望:“刘悦,这就是你的选择?好,很好。”她猛地闭了闭眼,
将那噬心的画面和声音强行压下去。咖啡馆的冷气开得很足,
她却感到一阵阵虚脱般的燥热从脊背升起。桌上那份凝聚心血的设计图,
此刻显得如此苍白而遥远。***时间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,缓慢爬行。
当刘悦拖着被疲惫和复杂情绪浸透的身体,
抱着装有最终设计方案的文件夹走出公司气派的玻璃大门时,
城市已被浓稠的夜色和绚烂的霓虹彻底吞没。
晚风带着白日残留的暑气和都市特有的喧嚣扑面而来。她走向路边准备打车,
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街道。一辆线条冷硬流畅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,如同蛰伏在夜色中的猛兽,
悄无声息地滑停在她面前。深色的车窗缓缓降下。
驾驶座上的男人侧脸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刀削斧刻,鼻梁高挺,薄唇紧抿,正是谭沉。
他没有看她,目光直视着前方流光溢彩的车河,侧脸的线条绷得如同冰冷的石雕,
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。刘悦的心脏骤然缩紧,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。她站在原地,
指尖下意识地抠紧了怀中的文件夹边缘。空气仿佛凝固了,
只有远处模糊的车流声和近处引擎低沉的嗡鸣。“上车。”谭沉的声音响起,
没有任何温度,也没有起伏,像冰冷的金属片刮过玻璃。命令式的口吻,
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。刘悦的唇瓣动了动,想说点什么,也许是解释,也许是问候,
但所有的话语都被他周身那股强大的、冰封的气场所冻结。她沉默地拉开了沉重的后车门,
坐了进去。车内空间宽敞奢华,顶级皮革和冷冽香氛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,
却让她感到更加窒息。她小心地将文件夹放在身侧。车门关闭,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,
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。幻影平稳地滑入车流,车内一片死寂,
只有顶级音响系统模拟出的几不可闻的引擎声浪。后视镜里,谭沉的目光锐利如冰锥,
短暂地刺向她,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深沉的、冻结一切的寒意,随即又冷漠地移开,
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。那眼神,比咖啡馆里更冷,更陌生。刘悦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,
她悄悄挪动了一下身体,试图离他通过后视镜传递来的压迫感远一点。
车子最终停在城市最顶级的法餐厅“云顶”门口。侍者恭敬地拉开车门。谭沉下车,
径直走向餐厅,没有等她,也没有回头。刘悦深吸一口气,抱着文件夹,快步跟上。
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,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回响。餐厅内灯火辉煌,
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晕。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中,衣冠楚楚的男女低声交谈,
一切都优雅而疏离。谭沉似乎早已预订好位置,
侍者引领他们走向一个靠窗的、能将璀璨江景尽收眼底的绝佳卡座。
谭沉在侍者拉开的椅子上坐下,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和距离感。刘悦在他对面落座,
怀里的文件夹显得格格不入。侍者递上菜单。谭沉没有翻开,
只随意地用流利的法语点了几个菜名,然后看向刘悦,眼神示意:“你呢?
”“我……和他一样。”刘悦避开他的目光,低声说。她毫无胃口。点餐结束,侍者离开。
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降临,只有窗外江上邮轮悠长的汽笛声隐约传来。刘悦鼓起勇气,
将怀里的文件夹轻轻推到餐桌中央,光滑的桌面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。“谭总,”她开口,
声音努力维持着专业和平静,“这是‘星耀湾’商业中心最终的设计方案。
按照贵集团的要求,我们团队做了最大程度的优化,
重点突出了您强调的‘未来感’和‘城市地标性’……”她开始阐述方案的亮点,
语速平稳,手指却无意识地蜷缩起来。谭沉身体微微后倾,靠在高背椅柔软的绒面里,
姿态疏离。他并没有翻开文件夹,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,
隔着餐桌中央精致的水晶花瓶和摇曳的烛光,定定地看着她。
那目光穿透了她竭力维持的专业外壳,像冰冷的X光,审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,
每一个音节背后的情绪。他的沉默像一块不断加压的巨石,沉甸甸地压在刘悦心头。
她的声音在对方无声的审视下,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
语速也渐渐慢了下来。
那些精心设计的空间流线、环保材料应用、光影互动效果……此刻从她口中说出,
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“……所以,综合来看,
这个方案无论在功能性、艺术性还是成本控制上,都达到了最优平衡,
相信能完美契合‘星耀湾’项目的高端定位。”她终于艰难地结束了陈述,指尖冰凉。
谭沉依旧沉默着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。
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铺着雪白桌布的桌沿,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、极其缓慢地敲击着,
发出几不可闻的“嗒、嗒”声。那声音却像重锤,精准地敲打在刘悦紧绷的神经上。
就在刘悦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压垮时,他终于动了。他微微倾身向前,
动作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压迫感。他没有看方案,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,
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浅、极冷的弧度,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。“刘设计师,
”他的声音低沉,如同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,在优雅的钢琴背景乐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冰冷,
“方案做得……很用心。”他刻意停顿了一下,
目光扫过她瞬间因这评价而微微亮起的眼睛,随即,那眼中的冰冷更深,“不过,
你刚才滔滔不绝地讲了十分钟未来感和艺术性,却唯独漏掉了最关键的一点。
”刘悦的心猛地一沉。“成本。”谭沉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,眼神锐利如刀,
“你优化后的方案,预算比我最初设定的基准线,整整高出了百分之十五。
”他身体微微前倾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,“刘悦,告诉我,
是你的专业能力退步了,以至于连最基础的预算控制都做不好?还是说,你觉得我谭沉的钱,
特别好赚?”他的话语像淬了冰的鞭子,狠狠抽打在刘悦脸上。她脸颊瞬间血色褪尽,
嘴唇微微颤抖。那百分之十五的超出,
是她为了达到他要求的顶级效果、采用更前沿环保技术和进口主材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协,
她本想在后续沟通中详细解释其价值所在。“谭总,预算超支的部分,
主要是用于……”她试图解释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。“不必解释。
”谭沉冷漠地打断她,抬手示意。他向后靠回椅背,姿态重新变得疏离而倨傲,
仿佛刚才那场冰冷的质问从未发生。“数字说明一切。我不需要听任何借口。
”他拿起手边晶莹剔透的玻璃杯,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冰水,目光投向窗外璀璨的夜景,
侧脸线条冷硬如雕塑。“给你三天时间。把预算给我压回基准线以内。否则,”他转回头,
目光再次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,声音平淡无波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意味,
“这个项目,我会立刻转交给其他更有能力控制成本的设计公司。”说完,他不再看她,
仿佛对面坐着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、汇报工作不合格的下属。
精致的开胃前菜恰好被侍者端上,摆盘如艺术品。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,
却只让刘悦感到一阵阵反胃。她看着对面男人优雅地拿起刀叉,动作从容,
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摧毁她团队数月心血的审判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。
她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
文件夹孤零零地躺在桌上,像一块冰冷的墓碑。窗外,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,
倒映在冰冷的江水中,碎成一片片浮动的金色残骸。
晚餐在一种令人窒息、近乎凝固的沉默中进行。谭沉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每一道菜,
姿态优雅如同在完成某种仪式,偶尔与上前服务的侍者低声交流两句法语,声线平稳,
听不出任何情绪。刘悦面前精致的菜肴几乎未动,刀叉拿起又放下,食不知味。
每一次细微的金属碰撞声,在这极致的安静里都显得格外刺耳。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。
当最后一道甜点被撤下,侍者恭敬地询问是否需要咖啡或餐后酒时,谭沉摆了摆手。
“不用了。”他站起身,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半分停留的意思。
昂贵的西装外套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冷硬线条。
他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依旧坐在那里、脸色苍白的刘悦,眼神淡漠得如同看一件摆设。
“刘设计师,方案修改的时限,记住了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
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说完,他不再停留,转身径直走向餐厅出口,步伐沉稳有力,
背影挺拔而决绝,迅速融入餐厅门口辉煌的光影之中,仿佛从未与她同桌共餐。
侍者安静地上前,将一张带着餐厅独特香氛的账单轻轻放在刘悦面前的桌上。
那串数字在柔和的水晶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。刘悦的目光落在上面,指尖冰凉。
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压下喉头的哽塞和眼眶的酸涩,从手包里抽出自己的信用卡,递给侍者。
整个过程,她的手都在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。走出“云顶”那扇沉重的旋转门,
夜风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。街道依旧车水马龙,霓虹闪烁。刘悦茫然地站在路边,
那辆黑色的幻影早已消失无踪。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,昂贵的丝质衬衫贴在皮肤上,
带来一阵凉意。她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繁华都市,却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孤寂。
她没有打车,只是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,漫无目的地走着。高跟鞋踩在坚硬的人行道上,
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回响。刚才餐厅里的一幕幕,
谭沉冰冷的眼神、刻薄的话语、决绝离去的背影,如同锋利的碎片,一遍遍切割着她的神经。
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,准备承受他的冷漠、他的报复、他因被背叛而生的所有怒火。
她甚至幻想过他会对她咆哮、质问。可她从未料到,是这种彻底的漠视,
这种将她视为一件不合格工具般的轻蔑和否定。他精准地打击了她最引以为傲的专业领域,
用最冷酷的方式告诉她,她的存在,她的价值,在他眼中已一文不值。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,
无声无息地将她淹没。一年前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,他电话里沙哑疲惫的“悦悦,
我需要你……”又在耳边响起,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她痛彻心扉。
她当时怎么就被恐惧和那些所谓的“证据”蒙蔽了双眼?怎么就那么轻易地,
在他最需要支撑的时候,选择了最彻底的背叛?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了上来,
模糊了眼前璀璨的灯火。她停下脚步,靠在冰冷的橱窗玻璃上,仰起头,
用力地呼吸着冰凉的空气,试图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。
玻璃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模样——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洇开,眼神破碎,狼狈不堪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急促的手机**划破了她的失神。是梁明轩。“喂?悦悦?
方案谈得怎么样?你声音怎么……”梁明轩温暖关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,
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。听到好友熟悉的声音,刘悦强撑的最后一丝力气似乎瞬间被抽空。
她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,
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掩饰的颤抖:“明轩……我……我搞砸了……”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,
随即是更加急切的安慰:“你在哪?别动,发位置给我,我马上到!”十几分钟后,
梁明轩的车停在了刘悦面前。他推开车门快步下来,
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街角、脸色苍白、眼圈红肿的刘悦。
她单薄的身影在巨大的城市背景下显得格外脆弱。“悦悦!”梁明轩几步冲上前,
脱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地裹在她身上,语气满是心疼,“怎么回事?
是不是他……”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,但担忧的眼神说明了一切。
刘悦裹紧了带着梁明轩体温的外套,那点暖意让她冰冷的身体微微颤抖。她摇了摇头,
又点了点头,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滚落。
了百分之十五……他说我能力不行……要我三天内改好……否则就换人……”她语无伦次,
声音哽咽。梁明轩看着她痛苦的模样,眉头紧锁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,
但更多的是对她此刻状态的担忧。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先上车,外面冷。
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。”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。梁明轩没有多问,只是打开了轻柔的音乐,
暖风徐徐吹出。刘悦靠在副驾驶座椅背上,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光影,
情绪在沉默和暖意中渐渐平复了一些,但心底的冰冷和沉甸甸的挫败感依旧挥之不去。
“他是在故意刁难你,悦悦。”梁明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,带着冷静的分析,
“以‘星耀湾’的定位和你方案追求的效果,百分之十五的超出,在合理浮动范围内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顶级材料和前沿技术的成本。他只是在找一个借口,
一个能让你难堪、让你痛苦的借口。”刘悦闭了闭眼,
梁明轩的话像针一样刺破了她心底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。“我知道……”她声音沙哑,
…没想到会这么……”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被彻底否定、尊严被踩在脚下的感觉。
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梁明轩问,侧头看了她一眼,眼神里有担忧,也有支持,“三天时间,
压回预算线,几乎不可能。除非牺牲核心设计理念,或者偷工减料。但这会毁了你的心血,
也毁了项目本身的口碑。”刘悦沉默着。梁明轩的话点明了残酷的现实。三天,压回预算?
这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谭沉想要的,或许根本不是一份合格的方案,
而是她彻底的低头,彻底的狼狈,甚至是……彻底的滚蛋。“我不知道……”她茫然地摇头,
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,“我……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……”“先别想那么多。
”梁明轩将车停在一家安静的清吧门口,“今晚什么都别想,喝点东西,放松一下。
你需要休息。”清吧里灯光柔和,舒缓的爵士乐流淌。梁明轩点了两杯热牛奶。
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,带来一丝暖意,却无法真正温暖刘悦冰冷的内心。她抱着温热的杯子,
眼神空洞地望着空气中某个虚无的点。“明轩,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,
带着一种仿佛来自远方的迷茫,“你说……我当初……是不是真的错了?
”梁明轩看着她脆弱的样子,心像是被揪了一下。他沉默片刻,没有直接回答对错,
只是温和而坚定地说:“悦悦,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,无论他对你做了什么,你都要记住,
你是刘悦。你有你的才华,你的骄傲,你的人生价值,从来就不该系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,
哪怕他是谭沉。”他顿了顿,眼神认真地看着她:“别让他的恨意,把你打垮。
想想你熬过的那些夜,想想你画过的那些图,想想你最初拿起画笔时的心动。那才是你。
无论他要什么,别弄丢了自己。”刘悦怔怔地看着梁明轩。他的话像一道微弱却执着的光,
刺破了笼罩在她心头的厚重阴霾。是啊,她是刘悦。她不仅仅是那个曾经辜负了谭沉的女人,
她还是那个可以在图纸上构建梦想的设计师。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,但这一次,
不再仅仅是痛苦和悔恨,还有一丝被唤醒的、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倔强。她抬起手,
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,深吸一口气,眼神里破碎的光芒似乎在一点点重新凝聚。“谢谢你,
明轩。”她的声音依旧沙哑,却多了一丝力量,“我……我需要一点时间。我需要好好想想。
”梁明轩看着她的变化,眼中流露出欣慰,他伸出手,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:“嗯,
好好想想。我送你回家?”刘悦点点头,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。车子重新启动,
驶向她在市区的公寓。靠在车窗上,城市的流光溢彩在眼前划过,
梁明轩的话在脑海中反复回响。“别弄丢了自己……”当车子停在公寓楼下,
刘悦解开安全带,准备下车时,目光不经意间瞥向窗外。她的呼吸骤然停滞。
就在公寓楼入口不远处的暗影里,那辆线条冷硬、如同幽灵般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,
静静地停在那里。深色的车窗紧闭着,像一头蛰伏在暗夜中的猛兽,无声地窥视着猎物。
谭沉在里面吗?他在这里多久了?他为什么要来?是来看她更狼狈的样子?还是……别的?
无数个念头瞬间炸开,让她刚刚平复些许的心绪再次掀起惊涛骇浪。车门关上的沉闷声响,
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梁明轩的车尾灯闪烁着,很快融入远处流动的光河,消失不见。
晚风卷起几片落叶,打着旋儿,擦过刘悦的小腿,带来一阵寒意。她站在原地,
像被施了定身咒,所有的感官都死死地钉在那辆黑色的幻影上。
公寓楼入口的暖黄灯光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,却丝毫照不进前方那片浓稠的黑暗。
车窗是深色的,完全隔绝了内外的视线,只能看到车漆在远处路灯微弱反光下,
泛着冷硬、拒人千里的幽光。引擎没有熄火,
低沉而均匀的嗡鸣如同某种庞大生物压抑的呼吸,在寂静的空气里隐隐震动。他在这里。
这个认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刘悦心脏骤然缩紧,血液似乎都凝固了。
晚餐时他那冰冷刻薄的话语、轻蔑的眼神、决绝离去的背影,
和眼前这辆蛰伏的钢铁巨兽重叠在一起,形成一种无声却极具压迫性的质问和嘲弄。
他为什么来?在这里等了多久?是为了看她被梁明轩送回的狼狈?
还是为了欣赏她失魂落魄的样子?或者……是像在餐厅里那样,
只为再一次精准地给予她重击?提醒她三天期限的倒计时已经开始?
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巨大的难堪,猛地从心底窜起。她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